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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光耀,持续的抵达

作者: 浏览数: 关键词: 抵达 光耀 持续 生命

岁月总是在一代人中挑选韧性而持之以恒笃定自己探索风格的创造者,让他们的心灵为时代和历史作证。生命的淘汰率依然残酷,就像古训所言,天地不仁,文学又何尝悲悯?是的,绝大多数的创作会进入历史的遗忘序列。而只有极少数人的作品,最终将赢得时间的青睐。

也许,谈论王家新的诗歌,将其与永恒的精神状况相关联还为时尚早,但是,毋庸置疑,他本人绵延将近40年的写作,却是我们这个时代里殊为难得的生命劳作和信念诉求的结晶体,当然那也是诗意的纯粹光耀,存在的神秘敞开,心灵的持续抵达。

“小时候,我常伏在窗口痴想——山那边是什么呢?”生于1957年的王家新在自己最初的咏叹里,留下了生命稚拙的憧憬和好奇。这赤子般的口吻,凝固了人类亘古以来的童心妙趣,那是打量世界的第一道光亮,鸿蒙初开的见证——“在山的那边,是海吗?”

诗人发轫期和成长期的尝试性写作,时段一般界定在1979-1989年之间,也就是收在《王家新的诗》卷一里的作品。已经有论者指出,“王家新在武汉大学开始写诗,早期作品散发着相当浓郁的浪漫主义气味”。林贤治:《中国新诗五十年》,第196页,桂林,漓江出版社,2011。的确,最初的他凭借着原发的想象力和盘旋的情感表达,写山,写海,写潮汐,讴歌土地,为红了的秋叶播撒深情的礼赞,凝眉深锁巫峡之雾的朦胧迷茫,借古楼兰道出岁月的变幻历史的沧桑,也把飘飞的思绪聚焦于异域的播种者的瞬间定格——“麦子和太阳 都流到哪里去了呢 米勒的拾穗者 在小小的生活面前 弯下了腰去”(《收获节札记》)。那个时候,他的探索是敞开的,也是无序的,是气象万千的,但也如同飘舞的蒲公英,痴迷的滑翔中,常常迷失了方向感,索性飞到哪是哪。是的,青春期的诗歌都是飞翔的,莫知所以的,迷惑伤感的,锐利的,撕裂的,甚或是孤注一掷的。从兰波到叶赛宁,从海子到洛尔卡,个人的生命史完全沦陷于“抒情和青春的绝妙的圈套”(米兰·昆德拉语)。而处于“练习期”的王家新就像他诗作中出现的那只狼,在自己的梦中“浓雾一样变换着毛色”(《秋天》),忽而是古典的,忽而是意象派的,或是写实,间杂写意,莫非这就是林贤治述及的“浪漫”所在?不过有一点必须说明,早期的王家新的探索,与大多数青春诗歌有所不同,就在于它的内质不仅仅根源于特殊的感动,还深具形而上的悟性,有思辨力,也有穿透感,这是对灵性的捕捉、把握和成全。像“我敲打语言的硬壳 一阵清风透过所有的裂缝”(《触摸》),“需要凝聚起整个世界的宁静,才能在这一刻 深深地画出光的呼吸”(《中国画》)之类的心领神会,隽语妙言,都是诗人身心合一打通物象和心理障壁阻碍的自在的书写,款款情致,别有寄托。

当然,实话实说,王家新在最初阶段的创作起点并不低,但若与同一年龄段上的一些诗人相比,譬如我们想象一下20多岁的海子、多多,那么就会觉得他并非早慧型诗人,《海子的诗》收录的第一首作品是《亚洲铜》,而在年龄相若的时候,多多已经写出“马灯在风中摇曳 是熟睡的夜和醒着的眼睛 听得见牙齿松动的君王那有力的鼾声”这样充满诗性内在张力的杰作。因此,从生命创作展开的心灵旅程上看,王家新属于诗歌的迟到者,命中注定是大器晚成型。

在我眼里,一个真正令我觉得作品中开始有了不可思议不同凡响的成分和音质特色的王家新,大概是1986年之后的事情。如果以一首诗为标志,我认为是《加里·斯奈德》。这的确构成了他第一阶段整体创作成就的分水岭。在《加里·斯奈德》中,诗人由此起源,开始着意寻找文学生命存在的精神谱系,也就是他后来说的,“只有从文学中才能产生文学,从诗中才能产生诗”。与此同时,在这首诗中,他写加里·斯奈德“粗糙的手插进泥土里 摸到了事物的根”。其实,一定程度上,这也是诗人自己对未来写作的某种预示。紧紧抓住根的感觉和意识,回到词语的根部,而拒斥从前的散漫无边的比喻和修辞,让他的写作拥有了新的参照和可能。

而后是《蝎子》《刀子》《练习曲》《赞美》《什么地方》《北方札记》,直到献给海子的那首《诗歌》。这一系列令我们刮目相看的作品,穿越了生命的恒温层,刺痛了人的敏锐纠结的内在情怀,抵达了神秘敬畏的诗意超时空。而这么硬朗粗粝纯粹的风格化的写作,显示了王家新不断汲取打磨历练后的韧性、钝感,连同原生态的表达的充分个性的神采。无论“与蝎子对视 顷刻间我成为他足下的石沙”里面隐藏的超现实写法的匠心独运,还是“刀子在黑暗中闪光 我突然想起 一个男人冰冷的眼神 为此他在地狱里已呆了很久”那般“听着黑暗的深度”的写作,抑或是“秋天用果实敲击大地”、“坐于群山之中,我全部的血流尽”的那种有着灵魂至深疼痛的低語,以及“幼马正被生出,血溅到墙上”的见证式的点染描画,都历历在目地回响着王家新的精神呼啸。

这里有诗的明亮或者晦暗的光芒,这里有心的悸动和颤抖,这里有深入骨髓的触摸和疼,这里有盐、有血、有泪的结晶,“我的语言像车轮一样打滑”。

王家新第一个时期的创作与整个1980年代相始终,后来他有专文描绘和勾勒自己的精神成长史。在《我的八十年代》一文中,他深切地追忆和印证了个人与诗歌潮流的互为关系,生命和时代、历史的不解之缘,心灵与文学之间盘根错节的碰撞磨合再造。应该说,这个阶段是中国文学精神的复活期,重归启蒙、生命感性的张扬和历史积淀的清扫、传统的反思及其重塑,在大关节大境遇大气象上,为思想解放民族灵魂自救准备了丰富的时代滋养和历史契机。在此之中,中国诗歌也为时代和历史所提升熔铸和化合,此意关天命,无常难得久,但王家新一辈人确实生正逢时,赶上了那个年代,用他的话说“那是一个燃烧的向着诗歌所有的尺度敞开的年代。”而实验性探索性前卫性,将中国诗歌带入完全陌生化的创新旅程。以北岛为代表的一代诗人的崛起,形成了巨大的轰动效应,之后是“第三代诗人”的出现,对此,由王家新和唐晓渡编选的《中国当代实验诗选》以非凡的眼界、体味和生命在场的方式,为其做了拓荒者的见证、引领和阐明。

也许,真正的诗人的存在,总是与历史脉搏的蓬勃跃动、时代精神的深切呼唤,还有艺术本身的锐意变革图存,休戚与共息息相通。王家新就是这样一个燃烧着生命激情,用语言灵性对应敞开着诗歌秘密和心魂奥妙的使者,如他诗中写到的,“让我们在雪封的屋顶下,感受来自天空的东西”(《北方札记》),“生命是一道山坡 向阳的地方辉耀着阳光,那样明亮 但是现在 我们被冬天的精神充满”(《什么地方》),还有“刀子已不再闪光 大地突然转暗,我逼近 一种夺目的纯粹”……这犹如天籁和天启的诗句,今天读起来,依旧有一种“以我们的身体 再一次触着雪下的土地”的圣洁感、崇高感,甚至是悲壮感,当王家新把赤裸的岩石,悬置的犁,茫茫的大雪与人的自然宿命与远方的神来对照呼应,将诗歌与地狱、废墟、明镜等等元素意象错落有致地融汇到一处,那么他用心血写出来的一首首痛苦的诗,也让他自己“加速地变形”,于是这结晶着一个人信念、愿望、情怀还有灼热想象力的作品,就构成了生命的湍流般的存在,艺术精神的纯粹交响,是的,那是王家新心魂相与的倾吐、印证与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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