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耀邦与毛泽东的不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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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0世纪30年代中期在陕北初识胡耀邦，到五六十年代任用胡耀邦主持共青团中央工作，毛泽东一直十分赏识器重胡耀邦，并曾多次给予他谆谆教诲。可以说，毛泽东对胡耀邦既有导师之情，又有知遇之恩。即使到了晚年，胡耀邦仍然对毛泽东的关怀、教育和培养充满感激之情。

东征归来的初次交谈

胡耀邦出生于1915年，毛泽东比他大22岁。20世纪20年代，当胡耀邦还只是一个湖南浏阳山区的乡村儿童时，毛泽东早已投身建党伟业，并在大革命的洪流中屡任要职。1926年，胡耀邦读完初小后，考进了家乡颇有名气的文家市里仁学堂读高小。

1927年9月9日，毛泽东领导的湘赣边界秋收起义爆发。不久，因作战失利，毛泽东改变攻打长沙的计划，收拢各路起义军余部于9月19日集中到文家市。到文家市当晚，毛泽东召开会议，会上经过激烈争论，决定部队转向国民党统治力量薄弱的山区去。第二天清晨，当千余名起义官兵在里仁学堂操场上整队集合时，胡耀邦等一帮学生趴在学校围墙的豁口上看热闹。他们看到一个身材伟岸、面容清秀、长发掩耳的人站在队伍前面向指战员们讲话。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讲话的这个人是毛委员。当时12岁的胡耀邦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以后的岁月里，自己的命运竟会同毛委员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并终生追随他开创的事业，成为中共中央的最高领导人。

胡耀邦的家乡湖南浏阳，大革命时期就是中共党组织活动的中心地区。胡耀邦的父母和哥哥姐姐也都先后参加了革命。在革命家庭的影响下，1929年冬胡耀邦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33年9月又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他先在家乡从事少年儿童工作，后调任湘赣省儿童总局局长、少共中央局秘书长。在中央苏区团的建设和青年工作中，胡耀邦成绩卓著，成为红军中有名的“红小鬼”。1934年10月，胡耀邦随中央红军长征，在红三军团中做民运工作和青年工作。

长征到达陕北后，胡耀邦回到共青团的工作岗位，历任少共中央局秘书长、组织部部长、宣传部部长。1936年1月，为了打破敌人对陕北根据地的包围，红一方面军以“中国人民红军抗日先锋军”的名义东渡黄河，进入山西，发起东征战役。同时又组织地方工作团，分为12个工作队，随军开展工作。2月，胡耀邦带着一支工作队，随红十五军团渡过黄河，抵达吕梁山区的石楼县，开展宣传、征兵和筹粮工作。在胡耀邦的积极带领下，局面很快打开，招募了大批新兵，筹集了大笔粮饷，石楼县成为黄河东岸红军的重要活动基地。胡耀邦所带领的工作队在12个工作队中工作成绩最为显著，仅在“扩红”中就招募新兵1000多人。当时任东征军地方工作委员会书记的李富春负责部队的粮食、装备等方面的工作，他非常欣赏胡耀邦的工作精神，在不同场合多次表扬他，并把胡耀邦的工作成绩和相关情况汇报给毛泽东。

红军东征胜利回师陕北后，毛泽东主持了东征工作团总结会，会上，大家一致认为胡耀邦领导的那个队工作搞得最好。毛泽东听了，向台下大声问道：“哪一个叫胡耀邦？站起来让我看一看。”胡耀邦从人群中站起来，毛泽东一看就笑了，风趣地说：“是个幼稚味还未完全脱掉的同志嘛！”然后饶有兴致地向胡耀邦询问扩红筹粮的情况，并让他给大家说几句。胡耀邦把所做的工作情况说得既简洁明了又条理清晰。毛泽东对胡耀邦的精干、机敏留下很好的印象，这是毛泽东同他第一次面对面的交谈。

抗大时期的师生情

1937年5月，胡耀邦到抗日军政大学第2期学习。抗大第2期学员分14个学员大队，一大队、二大队学员都是红军团以上干部。胡耀邦进入一大队，并任一大队的俱乐部主任。一大队大队长是陈赓，党支部书记是伍云甫。后中央调伍云甫任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主任，所遗党支部书记一缺，大家议来议去，都说：“胡耀邦年龄最小，就让他当吧！”

胡耀邦是当时抗大一大队、二大队中最年轻的学员，他求知若渴，勤于思考，给包括校长林彪、教育长罗瑞卿在内的许多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当时任军委总政治部主任的王稼祥对胡耀邦也十分关注，多次给予表扬。他在一次干部会议上对大家说：“你们要向胡耀邦同志学习，学习他刻苦攻读的精神。”在抗大，胡耀邦有幸聆听了毛泽东亲自讲授的《辩证法唯物论（讲授提纲）》课程，讲课内容后来整理为著名的《矛盾论》和《实践论》两部哲学名著。由于胡耀邦个子小，上课时总是坐在最前面。毛泽东讲课时，经常提问胡耀邦：“胡耀邦，听懂没有？”“胡耀邦，你说说？”并对胡耀邦的头脑清晰、理解力强十分赞赏。

抗大的学习虽然时间不长，却让胡耀邦终生受益。在那里，他几乎熟读了当时能找到的有关列宁、斯大林思想的所有小册子和政治理论书籍，奠定了他坚实的马列主义理论基础。后来，他本人也经常说自己的理想信念和政治抱负是在延安定型的，而进步最大的，就是在抗大学习那段时间。

同年10月，经毛泽东提名，胡耀邦升任抗大政治部副主任，进入了抗大领导层。当时有些人不大赞成，认为胡耀邦还不到22岁，资历太浅，年纪太轻。毛泽东则对胡耀邦的工作给予充分的肯定。而此后的事实证明，胡耀邦没有辜负毛泽东的期望。在中央开展对张国焘的错误进行批判时，他表现出了突出的政治才能。这一时期，胡耀邦经常到学员队去讲政治课，他讲课既生动活泼，又富有鼓动性，深受学员的欢迎。同时，他还负责在知识青年学员中发展党员的工作，通过认真细致的工作，发展了一批知识青年入党。

由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中国共产党的路线主张在全国产生了广泛的政治影响，大批爱国青年千里迢迢奔赴延安，投身革命，这使得抗大第四期学员人数陡然增至5562人。虽然抗大原有的校舍在不断改善和扩大，但仍然难以容纳众多投奔革命圣地的青年。因此，除二、三、四、八大队仍留在延安附近外，其他大队都移往外地。胡耀邦兼任一大队政治委员，和大队长苏振华率一大队移往瓦窑堡。出发前，毛泽东在抗大教育长罗瑞卿的陪同下，来为大家送行。他在讲话中特地提出要“向你们推荐两个人”，他说：“一个是我敬佩的老师，从苏联吃面包回来的张如心教授，他可以把许多马列著作背诵如流，你们可以向他学习系统的马列主义理论;一个是大队政治委员胡耀邦，他的年龄比你们大不了多少，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热爱学习、朝气蓬勃的‘红小鬼’，现在还不断写些文章在报上刊登，很受读者的欢迎。希望你们以这两个同志为榜样，好好地学习。”

走上总政组织部负责人的岗位

1939年5月，时任中央军委总政治部组织部部长的方强，率总政战地考察团到华北调研。根据胡耀邦在抗大时期的突出表现，以及在少共中央从事组织工作的经历，毛泽东提名他担任总政组织部副部长。因方强远在华北开展工作，胡耀邦便代行部长职务，临时主持总政组织部工作。军委总政治部主任王稼祥和副主任谭政对胡耀邦早有了解，也放手让他工作。

总政组织部负责部队领导干部的考察、任免和调动事项。当时整个干部队伍中，军队干部占大多数，因此总政组织部的工作量很大。胡耀邦上任后，努力熟悉军队高级干部的情况，办理中央交办的关于干部的事务，包括起草文件、制订规则条例;同时根据军委需要，提出推荐干部名单;找准备提拔的干部谈话，对违反组织纪律的干部提出批评;听取干部的申诉，派人外出调查和核实。对从前方回来或将赴前方的干部，负责接待安排，引导他们去见上级领导，为他们办理转移组织关系的手续，签署鉴定意见。由于总政组织部不仅负责向八路军调派干部，也负责向中原和南方的新四军以及重要的游击根据地派遣干部，因此胡耀邦的工作相当繁重。有人担心胡耀邦太年轻，无法承担这样的重任。可毛泽东说：“既然你们认为胡耀邦担任组织部副部长不行，那就让他当部长吧。”不久，胡耀邦就被任命为总政组织部部长。胡耀邦后来回忆说：“毛主席提议我当中央军委组织部长，那时我才23岁（担任副部长、代部长时不到24周岁）。当了组织部长，就要找高级干部谈话。那时陈赓大将、王树声大将、萧克上将等等，我都找他们谈过话。”有时“即使批评严厉一些，高级将领还是要听”。

担任总政组织部部长这样重要的职务，对胡耀邦来讲确实显得太年轻了，同当时总政其他老资格的部长相比更是如此。担任总政组织部部长是胡耀邦革命生涯中一次大的飞跃，使他接触到一大批部队高级将领，并与许多将帅结下了终生的友谊，也熟悉了组织工作的特点和规律。胡耀邦在总政组织部部长任上，除了做好军队的组织工作以外，还曾积极协助毛泽东纠正时任中央社会部部长的康生在整风后期的审干运动中开展“抢救运动”的错误。1943年5月，康生以“抢救”为名，采取逼供信的恶劣手段，拼凑材料，伪造证据，将一批投身延安的革命青年打成特务。仅经他亲手批准逮捕的所谓“嫌疑分子”就有200多人，并发生了7人跳城墙逃跑，其中2人身亡的恶性事件，一时间闹得延安沸沸扬扬，人人自危。事情传到毛泽东那里后，他专门派胡耀邦下去调查。经过认真调查，胡耀邦回来向毛泽东汇报说，大部分特务都是假的。毛泽东仔细听取胡耀邦的汇报，结合其他领导同志的意见，不久起草了审干工作的9条方针，基本精神是“一个不杀，大部不抓”，及时纠正了“反特扩大化”的错误。依据中央的审干工作方针，各个根据地普遍开展甄别工作，平反冤假错案，为党挽救了一大批干部。

延安时期，毛泽东不仅将胡耀邦推上了与其年龄很不相称的重要岗位，而且也从不掩饰对胡耀邦的赏识。抗战时期，著名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曾经重返延安访问，毛泽东介绍他认识了党和红军中的许多高级领导干部。在介绍到胡耀邦时，毛泽东亲切地拍着胡耀邦的肩膀说：“你别看他个子小，这可是我们红军自己培养出来的秀才哟！”

“意外”主政团中央

新中国成立以后，作为解放军第十八兵团政治部主任的胡耀邦，随部队进军大西南，被任命为中共川北区委书记兼行署主任、军区政委，他领导川北1700万人民把接管建政、土地改革、剿匪反霸、恢复生产等方面的工作开展得轰轰烈烈，取得了很好的成绩。1952年下半年，在完成新中国成立初期的民主改革和建设任务以后，川东、川南、川西、川北等4个区重新合并为四川省。1952年6月7日，中共中央西南局转达中共中央组织部电报：“调胡耀邦同志来中央工作，务于7月底抵京。”在川北区党委、行署举行的欢送会上，胡耀邦动情地说： “党叫到哪里，就到哪里;到了那里，就把那里的工作做好。”这样，胡耀邦于7月下旬来到了北京。

胡耀邦上调中央，是由周恩来提名的，原计划安排他到新组建的建筑工程部任职。胡耀邦对中央安排他去建工部工作是很高兴的。他打了20多年仗，非常渴望搞建设，说：“这下可以大搞建设了，可以盖大楼了。”他甚至把新中国建立前28年概括成两个字，叫“革命”;之后的任务他也概括成两个字，叫“建设”。就胡耀邦的兴趣来说，他也非常愿意站在党政工作第一线，从事新中国的经济恢复和建设工作。

胡耀邦刚到北京，恰遇当时任团中央书记的冯文彬要变动工作，急需人接替。共青团是党的助手和后备军，因此，党中央十分重视团中央主要领导的接替人选。刘少奇提出了3位接替冯文彬工作的人选，即胡耀邦、陈丕显、谭启龙。这3人都是红军时期有名的“红小鬼”，又都曾在中央苏区少共中央局工作过，尽管此时他们的年龄都不大，却都有较深的资历，当时都是年轻的省（区）委书记。当3位人选名单送到毛泽东那里后，毛泽东说，团中央的工作还是由胡耀邦来干好。

毛泽东在找胡耀邦谈话时，以他惯有的幽默口气问：“你敢在大庭广众中作报告吗？”“你敢跟知识分子谈话吗？” 胡耀邦毫不犹豫地回答：“敢。” 毛泽东说：“我就要这样的人，你去。”刘少奇也对胡耀邦解释为什么改派他到团中央：你年轻，又做过共青团的工作;你领导过一个省（新中国成立初期的川北行署相当于省级行政机关），有全面的工作经验;你当过总政组织部长，人缘比较好，能联系各方面的关系，所以选来选去就选中了你。就这样，37岁的胡耀邦走上共青团的领导岗位。

永远不尽的思念

1952年9月起，胡耀邦先后担任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中央委员会书记，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中央第一书记，成为新中国亿万青年的领袖。胡耀邦到任团中央时，正值新中国开始进行大规模经济建设的前夕，为了调动广大青年投身社会主义建设的积极性，胡耀邦确定了围绕党的中心工作，根据青年特点开展团的独立活动的工作方针，他曾经打过一个形象的比喻：青年团要像地球，即要围绕太阳公转又要自转，要把公转和自转结合起来，使这一中国先进青年的群众组织发挥其最大能量，真正成为中国共产党的有力助手。

1953年7月，胡耀邦率领中国青年代表团参加在罗马尼亚布加勒斯特召开的第三届世界青年代表大会和第四届世界青年学生联欢节，这是他第一次走上国际舞台。回国后，毛泽东把胡耀邦叫到中南海汇报工作，听取相关情况介绍。他风趣地对胡耀邦说，你现在敢到国际舞台上去讲话了。谈话结束后，毛泽东在丰泽园的颐年堂请胡耀邦吃饭。毛泽东的秘书叶子龙对胡耀邦说：“主席的习惯是三菜一汤，这次请你是四菜一汤。”饭后，毛泽东谈兴未消，又带着胡耀邦以及罗瑞卿等人到北京西郊散步谈心。

在团中央任职的10多年时间里，胡耀邦没有辜负党中央和毛泽东的期望，紧紧把握住共青团是党领导的先进青年的群众组织这个根本，把工作搞得有声有色。他按照青年人的特点开展丰富多彩的活动，把广大团员和青年紧密团结在党的周围，积极参加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从而带领广大青年很好地完成了党赋予的光荣任务，多次受到党中央和毛泽东的赞扬。毛泽东也多次接见各级共青团的代表和胡耀邦本人。在党的八大前后，毛泽东对共青团中央的工作十分满意，胡耀邦也成为经常列席中央政治局会议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中央委员之一。

不过，毛泽东也一度对胡耀邦的表现有看法。在1959年夏天的庐山会议上，不少人发言批判彭德怀都是上纲上线，胡耀邦则在发了一次言后就不再吭气。毛泽东察觉了胡耀邦的态度，对他有些不满。胡耀邦也感受到毛泽东对他的态度变化。后来他说：“庐山会议后，主席有一两年不大理我，给我坐了冷板凳呢。”

“文化大革命”爆发后，正在家中养病的胡耀邦也没有逃过这一劫。红卫兵把胡耀邦从家中揪了出来，开始了没完没了的批斗，他们用江青的一句话给胡耀邦定了性，说胡从“红小鬼”变成了“胆小鬼”。党的九大前夕，毛泽东又一次想起胡耀邦这个“红小鬼”，点名把他解放出来。但胡耀邦却“不识时务”，不愿对自己的所谓错误作“深刻的检查”。结果是刚开完九大，胡耀邦就与团中央机关和各直属单位2000余人，一起被发配到河南省潢川县黄湖农场办的“五七”干校，开始了两年多的劳动改造。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胡耀邦历任中央党校常务副校长、中央组织部部长、中央宣传部部长、中央秘书长等职，并很快走上中共中央主要领导人的岗位。成为中央主要领导人后，胡耀邦仍然十分重视维护毛泽东的形象和历史地位。1983年12月26日，恰逢毛泽东90周年诞辰，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的胡耀邦在座谈会上发表《最好的怀念——纪念毛泽东同志诞辰90周年》的讲话。在讲话中他深情回忆起早年毛泽东对自己的关心厚爱，并深刻地指出：“毛泽东同志就是我们国家这100多年中最伟大、最卓越的人物。”

1988年11月，已离开中央主要领导岗位的胡耀邦回到家乡湖南。在长沙逗留近两个月的时间里，他约请了不少老战友、老同志谈心。谈话中，他经常回忆起革命战争年代的往事，感慨道：人生过得真快，一晃眼过去了70多年。回顾自己的过去也是种乐趣，有些事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其间，他多次恳切地谈到自己对毛泽东的崇敬心情，动情地说：“我永远不能忘记毛主席对我的教育和培养……”（题图为1957年5月15日，胡耀邦〔左一〕与毛泽东在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开幕式上。）

（责任编辑：张文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