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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新历史主义视角看《西藏,隐秘岁月》

作者: 浏览数: 关键词: 历史主义 西藏 隐秘 视角 岁月

扎西达娃出神入化地营造了一个个充溢着浓郁西藏文明的神秘莫测的世界,这是关于西藏的神话,同时也表达了他对文化历史人生的思考。他的代表作《西藏,隐秘岁月》可以说是一部关于西藏现代史的文化寓言,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它在作为寻根文学代表作的同时,已具有了新历史叙事的倾向。

茫茫的积雪覆盖下的连绵山峦,渺无边际的荒原,这样的地理环境使得西藏具有了与世隔绝的孤独感。在这个巨大的空间之中,西藏人感到深深的孤独与自身的无可依托,于是,宗教——人与神灵的精神沟通,成为西藏人潜意识中反抗这种孤独感的工具,对宗教的痴迷与执着成为西藏文化中的显著特色,以藏传佛教为核心的神秘文化笼罩着西藏,神话成为了生活本身。西藏人生活在神话中,以神话来解释着生活,这是带有浓重原始特点的思维方式,正如列维·布留尔的阐释:“原始人的集体表象……它们表现着,或者更正确地说,它们暗示着原始人……不仅拥有客体的映象,并认为它是实在的,而且还希望着或者害怕着与这客体相联系的什么东西,它们暗示着从这个东西里发出了某种确定的影响,或者这个东西受到这种影响的作用,这个影响时而是力量,时而是神秘的威力,视客体和环境而定,但这种影响始终被原始人认为是一种实在。”[1](P28)而这种思维方式所带来的对一切现象的神话般解释,是不会在权威历史话语中居于主要地位的,但也只有去如实地描摹它才可能会描摹一个真正的西藏。《西藏,隐秘岁月》通过神话式的渲染,展示了西藏自1910-1985年近一个世纪的历史进程,从英国人的入侵,一直到新时期开始,概括了西藏从孤独走向开放的历史。但是,他并没有仅仅拘泥于权威的脉络性的记载,没有象以往的历史小说那样去以历史的进化论观点去组织全文,而是以大量带有浓重神秘气息的细节,和藏民在藏传佛教影响下对世界特殊的看法构建了一段神秘的西藏近现代史,从而,穿越了权威历史文本的局限,抖露出了历史的另一面。正是在这种意义上,小说呈现出新历史主义所提出的“文化诗学”的特征。海登·怀特在《评新历史主义》一文中指出:“新历史主义实际上提出了一种‘文化诗学’的观点,并进而提出一种‘历史诗学’的观点,以之作为对历史序列的许多方面进行鉴别的手段——这些方面有助于对那些居于统治地位,例如在特定的历史时空中占优势的社会,政治,文化,心理以及其它符码进行破解,修正和削弱。因而,他们尤其表现出对历史记载中的零散插曲,轶闻趣事,偶然事件,异乎寻常的外来事物,卑微甚或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情形等许多方面的特别兴趣。历史的内容在‘创造性’的意义上(我不打算说是‘幻想的’或‘想象的’意义上)可以被视为‘诗学的’。”[2](P106)正是借助于对这些被权威历史话语所忽视或遗忘的民族文化的片断的“创造”,扎西达娃成功地“还原”了一段民族秘史。

在《西藏,隐秘岁月》中,尽管文章按照公元纪年将哲拉山区廓康山村的75年兴衰分为清晰的三个阶段1910-1927,1929-1950,1953-1985,看似与世界接轨,但填充于每一阶段的都是独特的西藏神秘文化。早在一八七七年的时候,由于米玛枪击了菩萨雕像,并且从山崖上拉的粪便落在静修的僧人身上,而引起了山崩,导致了全村的灭顶之灾。由于早预料会有报应,才和妻子察香连夜逃出。以赎罪的心理在空中飘来的神秘偈语的指点下来到荒凉的廓康。但最终米玛的尸体沉重地落入了雅鲁藏布江,而不象察香那样在死后出现脑门破裂,脑浆飞迸,尸体被无形的力量托向奇峰的神迹。在这里,所表现的是神的无处不在,在藏民的观念里,他在时刻注视着人类,并以个人的所为给予好或是坏的报应。而文中的主人公之一次仁吉姆则充满了灵异的味道。她在母腹中两个月就诞生了,并且很小的时候就显示出种种非同凡人的迹象:“她没事就蹲在地上划着各种深奥的沙盘。米玛不知道女儿划的就是关于人世间生死轮回的图盘。刚会走路就会跳一种步法几乎没有规律的舞,她在沙地上踩下的一个个脚印正好成为一幅天空的星宿排列图,米玛同样不知道这是一种在全西藏早已失传的格鲁金刚神舞,她从‘一楞金刚’渐渐跳到了‘五楞金刚’。”[3](P8)在天真无邪的孩童身上,显现出了“神的意志”。穿插于文中的还有许多神秘的插曲,如漂亮的姑娘洛嘎被人罴驮走;加央卓嘎被一位修“起尸法”的持密修士带去修法,并死而复生;每一个离开廓康不再回还的人下山时总要带有预兆性地摔跟头;哲拉山顶会移动的牛头大的白石块。这一切都充满了理性世界之外的怪异,这也正描绘出古老而孤独的西藏浓重原始气息的文化。藏民绵延已久的认知方式,已将这个民族纳入了远离现代文明的封闭的轨道之中,从而对现代文明存在一种本能的隔膜。他们对于不了解的现代新事物,往往以其固有的思维模式加以解释,正象列维·布留尔所指出的:“对原始人的思维来说,神话既是社会集体与它现在和过去的自身和与它周围存在物集体地结为一体的表现,同时又是保持和唤醒这一体感的手段。”[1](P28)文中所反映的将真实的重大历史事件的神话化也正是对这种理论的具体化。如英国人贝利中校与其助手潜入西藏,在文中就具有了怪诞意味,先是次仁吉姆的脸被英国人的胡子扎出了几个小洞,导致了非凡天资的丧失,接着,由于身上奇痒而穿上英国人的军服,结果痒病消失;二战中,一架从印度起飞执行对日作战任务的美军运输机,因为故障想降落此地,而在达郎看来,那是“一只巨大的从未见过的神鸟”,是“魔鬼”,由此他对着天空射击,致使它在远处迫降时坠落;解放军进军西藏时,红旗向山顶飘过,而次仁吉姆断定这是一帖神赐的偈语,上面醒目地绣着几个黄色符号,“刚一愣神,那红布一下又从她手中飞走,高高地在廓康上空翻了几圈,又被一股回旋风卷下山去”。[3](P29)文中对这样的将种种事件统统神话化的思维方式的发掘与渲染,填充了简略的权威历史叙事所留下的大量空白。

新历史主义认为,历史在它发生的那一瞬间已经成为永恒的过去,任何人都无法将其还原。一切历史都是当代人心中和意识中的历史。历史是一个巨大的文本,人们“根本不可能接触到一个所谓全面而真实的历史,或在生活中体验到历史的连贯性。如果没有社会历史流传下来的文本作为解读媒介的话,我们根本没有进入历史奥秘的可能性。历史不是铁板一块,而是充满需要解释的空白点,那些文本的痕迹之所以能存在,实际上是人们有意识选择保留与抹去的结果。可以说历史中仍然有虚构的元话语,其社会连续性的阐释过程复杂而微妙”。[4](P185)历史的阐释是具有主体性的,“主体既受历史的制约而又处于历史长河之中,又超越于历史之外,所以能对历史做出深切反思,并对历史文化话语进行全新的创造。主体,尤其是历史阐释的主体,对历史不是无穷地趋近进行客观的事实认同,而是消解这种客观性神话而建立历史的主体性”。[4](P178)《西藏,隐秘岁月》显然是对西藏近现代史的再度阐释,这种阐释并没有去无限趋近正史的记载,而是强化了其主体性。在文中,扎西达娃的历史叙述中的时间观,是来源于藏族古老的文化传统,是一个“圆”,而不是象大写历史那样“线”性的时间观。“藏传佛教的时间观是轮回的,在这种时间观念下,是世代循环、宇宙之轮往复旋转,生死永恒轮回,过去,现在,未来之间,没有本质的区别,任何变化都不会影响生命本质,只会影响生命的外观,流逝的时间只是一种表象。这种时间观完全排除历史事件的意义,每一个新事物都是在回溯旧的不变性。”[5]在公元纪年的标识下,廓康经历了与大历史接轨的种种变迁,但在这三个时间段中,突出的是一种世代循环的历史精神。在每一段历史中,都有叫次仁吉姆的女人出现:第一代服侍高僧的次仁吉姆,第二代马帮商人送来的次仁吉姆和神秘上山来不知过去的次仁吉姆,现代的女医生次仁吉姆。这暗示着历史的循环与重复。这也说明,次仁吉姆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而次仁吉姆也是每一个女人的代称。而荒凉的廓康尽管人烟稀少,尽管有人不断离去,但在每一段历史中又不断有着新人的迁入与诞生。荒凉的廓康其实是西藏的象征,尽管荒凉如此,但人的代代繁衍总会使其生生不息。于是,许多年在本质上也就相似于每一年,这也暗示着循环往复。在这样的世代循环中,神是永恒的,信仰亦是应当永存的。神一直在俯视着人类。次仁吉姆五岁时,父亲就告诉她不能怀疑这位僧人的存在,“他的灵魂常常随意离开身体从小洞里飞出来,在世间漫游。如果你在山上看见一只鸟,一匹马,如果你看见从你面前刮走的一阵小旋风什么的,都可能是大师种种化身的显灵,万万不可伤害一切生灵”。[3](P12)而母亲常常在送完茶饭回来后激动不已地说,大师问话了,有时问小溪的水是不是变得浑浊些了,有时问是否有只大鹰从天上飞过等等。神的存在在人的心中是根深蒂固的,那是不能也不用产生怀疑的。在次仁吉姆出家为尼进行受戒加持时,在那个黑黢黢的夜晚,一条纯白的阿西哈达居然从传说中的大师隐修的洞中飘然而出。当达郎告诉她供奉的茶饭原来是被他取走了,并点火烧了她的房子时,次仁吉姆就要动摇了,空中传来梵音般美妙的乐声,洞中传来异常清晰的声音:“天上有护法神下界吧?”并点化她:“足下原是瑜珈空行母的化身啊!”洞中的尊师结束了一切神秘仪式后说了如下的一段话:“从今往后,悲海沉沉,空寂无声,终得善果,你当尽心,广积资粮,皈依三宝,吉祥圆满。”[3](P35)神总在人动摇的一瞬间提醒着他的存在,执着而神秘。次仁吉姆为此固执地奉献了她的一生。一直到了科技发达的当代,有外来的大学生发现了山洞的存在,但伸手触摸却遭到了电击;而女医生次仁吉姆在洞中发现了人体骨架,年龄在二十四五岁左右,但在她的幻觉中,眼前盘坐着一位老人,有一串佛珠落下,有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此时,神又一次向人们昭示了他的存在是永恒的,已成为化石的具体的人体骨架不过是一种表象,肉体的消失并不意味着神的消散。就如幻觉中老人诡秘的语言所示:“廓康永远不会荒凉,总有人在。……这上面每一颗都是一段岁月,每一颗都是次仁吉姆,次仁吉姆就是每一个女人。”[3](P46)这种亦真亦幻的描写,其实也揭示出西藏人心灵深处对信仰的坚守,这样的以永恒与轮回的时间观念来结构的西藏近现代史记载了一段西藏人的心灵史。

《西藏,隐秘岁月》渲染的西藏独特的文化精神和对传统信仰的坚守,是一种远古的回声。两种历史时间概念在文中交叉:正史的线性时间观为骨架,藏族人圆形的轮回的时间观为其血肉与精神。在藏族人封闭的历史场景中,插入正史记录的重大历史事件,这些事件虽然相对于藏族的轮回观只是一闪,但它们却于无形中影响着廓康的命运:比如英国探险者的潜入,抗战飞机的坠毁,而最突出的是解放军进军西藏所带来的变化,扎西尼玛和妻子次仁吉姆走出了西藏,去内地上学,小说中最后一个次仁吉姆将要去美国加州大学留学,这也隐喻了这个民族生存下去的必然趋势:跟现代世界接轨是无法避免的。所以文章在固守西藏人心中的历史的同时,也反映出两种历史观的复杂的纠葛。而在这两种历史观的关系中坚守传统信仰则不可避免的成为一种困惑,也许只有象《西藏,系在皮绳扣上的魂》中所描述的:“不要追求,不要寻找。在祈祷中领悟,在领悟中获得幻象。”[3](P71)那样,在冥冥中让它存在与延续。

参考文献

[1][法]列维·布留尔.原始思维[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

[2]张京媛.新历史主义与文学批评[M].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

[3]扎西达娃.西藏隐秘岁月[Z].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1.

[4]王岳川.后殖民主义与新历史主义文论[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1.

[5]陈韵琳.世纪末预言与文化焦虑[A].转引自刘力,姚新勇.宗教、文化与人[A].西北民族大学学报.2005,4.

王宛颍,女,武汉大学人文科学学院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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