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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年“史学便是史料学”思想述评

作者: 浏览数: 关键词: 述评 史学 史料 便是 思想

20世纪二三十年代傅斯年提出的“史学便是史料学”、“历史学只是史料学”已成为傅斯年及其领导的历史语言研究所的一个纲领性口号,而历史语言研究所也被称为“史料学派”。民国时期,新派学人在研究中都非常重视史料,但把史料推到如此高的位置并使之得以实现,则只有傅斯年。学术界对其“史学便是史料学”这一史学思想的评价历来褒贬不一,“誉满天下,谤亦随之”。那么,傅斯年的这一思想为什么会引起人们如此大的分歧呢?是因为他的思想本身易使人产生不同的理解,还是因为人们各自评价的角度和标准不同所致?尽管史学界对此思想及突出反映这一思想的纲领性文献《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已作了很多的研究和解析,但对此问题似还有进一步探讨的空间。

为了说明问题,这里有必要先简单叙述一下傅斯年的这一史学思想。《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以下简称《工作旨趣》)是傅斯年于1928年5月撰写的,它揭示了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的方向、方法和宗旨。有学者把它和胡适的《国学季刊发刊宣言》并称为近五十年中国文化史研究的两大重要文献,奠定了中国现代历史学的基础。《工作旨趣》同此前于1927年11月为中山大学学生讲课而写的《中国古代文学史讲义》中的《史料论略》部分、1930年代初在北京大学讲授《史学方法导论》(计七讲,现仅存《史料论略》)、《考古学的新方法》(1929年)、《史料与史学发刊词》(1943年)等文一并都阐发了“史学便是史料学”这一史学思想,从中可以看出其思想的一贯性。

傅斯年在《工作旨趣》一开头就明确指出历史学不是“著史”,只是“史料学”。他说:“历史学不是著史:著史每多多少少带点古世中世的意味,且每取伦理家的手段,作文章家的本事。近代的历史学只是史料学,利用自然科学供给我们的一切工具,整理一切可逢着的史料,所以近代史学所达到的范域,自地质学以至目下新闻纸,而史学外的达尔文论,正是历史方法之大成。”他还在《史学方法导论·史料论略》中表达了相同的意见:“史学便是史料学”,“史学的对象是史料,不是文词,不是伦理,不是神学,并且不是社会学。史学的工作是整理史料,不是作艺术的建设,不是作疏通的事业,不是去扶持或推倒这个运动,或那个主义。”史学不是做文章,不是说教,不是搞政治宣传;史学的对象是史料,其工作是整理史料,以建立史实。

傅斯年认为判断一种学问是否进步,取决于三个标准:第一,凡能直接研究材料,便进步,凡间接的研究前人所研究或前人所创造之系统,而不繁丰细密的参照所包含的事实,便退步。第二,一种学问能扩张他所研究的材料便进步,不能的便退步。“西洋人作学问不是去读书,动手动脚到处寻找新材料,随时扩大旧范围,所以这学问才有四方的发展,向上的增高。”“材料愈扩充,学问愈进步,利用了档案,然后可以订史,利用了别国的记载,然后可以考四裔史事。” 第三,凡一种学问能扩充他作研究时应用的工具的,则进步,不能的,则退步。“现代的历史学研究已经成了一个各种科学的方法之汇集。地质、地理、考古、生物、气象、天文等学,无一不供给研究历史问题者之工具。”“若干历史学的问题非有自然科学之资助无从下手,无从解决。”譬如我们要掘地去,没有科学资助的人一铲子下去,损坏了无数古事物,且正不知掘准了没有,如果先有几种必要科学的训练,可以一层一层的自然发现,不特得宝,并且得知当年入土之踪迹,这每每比所得物更是重大的智识。

总之,傅斯年强调研究历史学要能运用新工具(如地质学、地理学、考古学、生物学、气象学、天文学等自然科学),扩充新材料,“以工具之施用,成材料之整理,乃得问题之解决,并因问题之解决引出新问题,更要求材料与工具之扩充”,相互促进,史学方可走上科学的大道。正因傅斯年视史学为一门科学,所以他“要把历史学语言学建设得和生物学地质学等同样”,成为“纯粹客观史学及语学”,也正因要建设客观史学,所以“我们反对疏通,我们只是要把材料整理好,则事实自然显明了。一分材料出一分货,十分材料出十分货,没有材料便不出货。”“我们存而不补,这是我们对于材料的态度;我们证而不疏 ,这是我们处置材料的手段。材料之内使他发见无遗,材料之外我们一点也不越过去说。”这正体现客观史学(实证史学)重视材料,无征不信,实事求是的精神。

“历史的对象是史料,离开史料,也许成为很好的哲学和文学,究其实与历史无关。”史料搜集以后,下一步工作就是整理史料。那么,如何才能把史料整理好呢?傅斯年的方法是:“第一是比较不同的史料,第二是比较不同的史料,第三还是比较不同的史料。”通过比较不同的史料,可使史实得以“近真”。这种方法也就是“排比、比较、考订、编纂史料之方法”,“所以近代史学亦可说是史料编辑之学”,也可称为“史料整理学”。傅斯年说:“历代官修史书,不甚足凭,而私人所记,每取传闻,又多失实,后来史学,只应是史料整理学而已。”因此,傅斯年所说的“史学便是史料学”,实际上是指“我们要建立的近代历史学便是史料整理/编辑学”。它既是针对过去史学的弊病而发,又是针对近代史学的缺点而论:“过去史学与其谓史学,勿宁谓文学;偏于技术多,偏于事实少;非事实的记载,而为见解的为何。史学界真正有价值之作品,方为近代之事。近代史学,亦有其缺点,讨论史料则有余,编纂技术则不足。”

前面谈到,学界对此思想评价不一。一种在肯定其重视史料、强调考证的同时,也指出其证而不疏 、轻视理论、割裂主观与客观、实证与义理的统一等弊端。一种则充分肯定其思想的正确性,批评对其主张的误解,或望文生义,或断章取义。

出现分歧的原因,一是对傅斯年的这一思想理解不同。双方都认为傅斯年重视对史料的搜集整理工作,促进了史学的现代化、科学化。但前者认为,史料学派在“史学即史料学”的理论支配下,他们的“证”的范围则退缩到材料的真伪这一点上。在这种情况下,真正的史学研究是无从开始的。所以我们虽然同情史料学派对“证”的强调,但是却绝对不以此为史学的止境。傅斯年把史料学的地位提高到不合适的高度上,认为历史学科里唯一可以称得上科学的是史料学,历史学的全部功夫要看处理史料的能力如何,于是在史学研究中不可避免地出现重史料轻理论、重考据轻思辨的倾向,其结果往往陷入繁冗琐细的考证中,难以发现事物、现象的内在的、本质的特征及其联系。后者则认为傅斯年所说的“史料”实有广狭二义:《旨趣》所阐发的是广义说,在专义的史料之外,还包含理论、学说、知识等可供史家利用的“工具”在内;《史料与史学发刊词》所重申的,大体是狭义说。世人不察,每以狭义代广义;或望文生义,误认他和历史语言研究所同仁但求史料不讲史学;或断章取义,刻意在“史学便是史料学”这句话上做文章,指责傅等非止本身不讲,甚至不许他人讲求史学义理。因此,只要不断章取义,或望文生义,就不会以为他真在“史学”与“史料学”之间划了等号。综合《旨趣》的要旨及其他有关论述看,所谓“史学便是史料学”,或“史学本是史料学”二语,无非是要强调,史学研究当以史料学为根本。邓广铭曾说,史料之于历史学若如生命之源,傅斯年所言历史学即史料学是不错的。史学是史料学不等于史学即史料,一个“学”字的学问大也;离开了史料谈史学,讲探求历史规律,这样的学问就不能说是史学。前者以为傅斯年只讲史料,不讲理论;只讲考证,不讲规律。后者则指出傅不仅重史料,也讲理论,史料学不等于史学,史学也不等于史料学。

二是评价的角度和标准不同。批评者站在今天的角度,以所谓正确的理论和真正的史学来分析评价史料学派。认为“真正的史学应当是实证与阐释或义理、考据与辞章的完美结合”,“史观与史料、义理与考据、实证与阐释犹如鸟之两翼,缺一构不成完整的史学,无论哪一翼膨胀,都将导致史学的失衡。”余英时说:“从理论上说,这两派(指史料学派与史观学派)其实各自掌握了现代史学的一个层面:史料学是史学的下层基础,而史观则是上层建构,没有基础,史学无从开始;没有建构,史学终不算完成。所以史料学与史观根本是相辅相成,合则双美,离则两伤。”因此,史料学派的史学思想是偏颇的,真正的史学研究也就无从开始。而肯定者则站在当时时代的角度,“能同情地理解”傅斯年的这一史学思想。许冠三说:“从否定的界说看,或许更易明了傅氏倡此义例的苦心和时代意义。他当时似乎亟于要澄清史学界的惶惑与迷乱,特别要和旧式‘著史’、历史哲学以及国学或汉学划清界限,故《旨趣》一开头就表白:‘历史学不是著史’。”另有学者也指出,傅斯年重视史料是代表一种史学理论,而他的主张绝非无的放矢。他有他面临的问题,当时国内最大的势力当然是顾颉刚。史学即是史料学,以求实的态度破疑古派的陷虚。他要找遍一切可用的材料,来重建历史。而傅斯年反对疏通的史学方法,基本上也是针对日正当中的疑古派说的。可见,傅斯年提出“史学便是史料学”并非只是一句标新的口号,而是针对当时时代(及以前时代)学术所存在的问题而发的。

综观上述两种观点,我们以为,第一种观点有“以后世之理论决事实”之嫌。在这种观点的指导下,对各派就会“各打五十大板”,以示客观公正,其实,“后世之理论”本身是否真理也难说,不然,这些理论也就不会“此消彼长”了。第二种观点则以同情的、了解的态度,结合时代背景去分析评价,在此基础上的是非得失才不至于离事实太远。此点陈寅恪作了极好的阐述:“对于古人之学说,应具了解之同情。”“盖古人著书立说,皆有所为而发。故其所处之环境,所受之背景,非完全明了,则其学说不易评论,极难推知。”因此,“对于其持论所以不得不如是之苦心孤诣,表一种之同情,始能批评其学说之是非得失,而无隔阂肤廓之论。”此论也同样适用于近人的学说。

其实,从傅斯年这一史学思想的来源来看,除了当时国内所处的时代与学术环境等因素之外,我们还应将其放在世界学术范围内去考察,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理解傅斯年提出看似如此偏激的主张的缘由。在当时的国际学术界,兰克史学仍占主流地位;在欧美日本的汉学界,巴黎汉学也正如日中天。它们的一些重要特征,如重视材料,尤其是档案等第一手材料;如实直书,建立客观的实证史学(科学史学);各种自然科学的发展及作为工具运用于史学(尤其是考古学)研究;重视田野调查工作,寻找新材料,等等,都对近代中国的学术界,尤其是史料学派,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正是因为“西洋人作学问不是去读书,是动手动脚到处寻找新材料,随时扩大旧范围”,傅斯年才会说出“我们不是读书的人,我们只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这样的话。其实,傅斯年他们又何曾不读书,只是激于西洋日本学者已“预流”,而中国学者还“不入流”的状况有感而发而已。

(作者单位:襄樊学院政法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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