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百麟与贵州辛亥革命

作者简介：

许神恩(1981- ),男,湖南岳阳人,湖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05级硕士研究生.

研究方向:中国近现代史(辛亥革命史)

摘 要：

贵州辛亥革命在由酝酿到爆发以至最后失败的过程中，张百麟始终是关键人物。他引导当地人们走向革命道路，最终推翻了清王朝在贵州的统治，为贵州辛亥革命的发生、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受时代的限制和自身阶级的局限，他在用人方面的失误、对立宪派优容的态度是贵州辛亥革命失败的重要原因。

关键词：

张百麟；贵州；辛亥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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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地处祖国西南边陲，经济文化一向落后。辛亥革命时期，时人称边地人，“其思想，其知识，大抵时代之落伍者也”。^{［1］［P406］}然而，1911年武昌起义的枪声却在这里激起了回响，革命迅速开展起来，旋即成立了军政府，全省范围内的革命工作在各州县积极配合下顺利地进行，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在贵州的光复过程中，张百麟出力尤多，厥功至伟，被誉为“一代人杰，起义元勋”，^{［2］ ［P177］}“凡言清季之黔省革命运动，莫不知张百麟其人”。^{［3］［P434］}

一、天生奇才

张百麟的父亲张翰本是湖南长沙人，因长期在贵州为官遂寓居贵阳。1879年，年近半百尚无儿女的张翰忽得一子，喜出望外，十分钟爱，于是取“麒麟”之意，名曰百麟，字石麒。张百麟从小由父执教，诗词歌赋样样俱能。他文思敏捷，为文立意新奇，读之令人耳目一新。周素园（即周培艺）称赞他的文章是“如长江大河，挟泥沙而下”。^{［1］［P419］}张百麟少年时，对佛老兵刑，无不窥其奥妙。由于父亲珍爱特甚，纵其意所如，故张百麟少年时，即出入秘密学社，寻究源流，慨然有锄去非种之志。他不应科举考试，唯广读有用之书，是以人称“少怀大志”。^{［4］［P399］}

二、投身革命

辛亥革命在贵州的爆发绝不是偶然事件的触发，也不单纯是全国革命形势的影响所致，而是这一地区社会矛盾不断尖锐的结果。所以，倘若张百麟只是参加革命的众多志士中的普通一员则并不足奇，但他实际上是领导贵州起义的核心人物，这是他之所以被广为传颂的原因所在。他是怎样成为这样一个领袖人物的呢？

尽管张百麟从小与众不同，特立独行，但由于当时贵州地区的信息闭塞，他还不能完全摆脱传统的束缚。他于1898年拜吴嘉瑞为师，钻研维新学说，深受陶冶，人称“百麟的初期思想，实为维新派的改良主义”。^{［5］［P175］}但他并不是一介书儒，除了书本所学、老师所授的知识还亲身去体验社会。思想豁达、性格豪放的他喜接纳、善交游。少年时最爱与贫苦孩子为伍。成年后，对贫苦知识分子和会党徒众，更是闻名即去拜访。通过与他们的交流，他的视野更加开阔、思想更加活跃了。他的朋友也越来越多，贵州各地几乎都有。当他日渐认识到贵州有一股潜在的革命力量时，便着手组织了自新学社，虽然影响不大，但已把理想付诸实际行动。从这里不难看出他是一个有远大抱负的人，不只是深刻地认识到了当时社会状态，还尝试着改造社会。他的交际能力特别强，先后结识了平刚、周培艺、黄泽霖、彭述文、张铭、钟昌祚等人，这些人在他组织自治学社、领导贵州起义的过程中都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张百麟酷爱读书，新闻杂志摆满书案，如《时务报》、《湘报》等，还有平刚从日本给他寄回的《革命方略》、《民报》等书刊。他想方设法把这些书报弄到手，精心阅读研究，于法政译籍，尤其爱好而深入学习之。平刚积极宣传的兴中会革命宗旨深深影响了他。张百麟不但自己博学多闻，还急切地把自己所学到的新道理、新见解介绍给友人，共商事理。他待人诚恳，人们都乐于和他接近，朋友们都说“百麟口若悬河，激流倾泻，和他交谈如坐春风，令人茅塞顿开”。^{［2］［P179］}尽管这时他的思想还停留在改良阶段，但已受到了革命思想影响，并且传播了这些思想。

1907年，清廷发出“仿行宪政”上谕，各地大规模兴办新式学堂。张百麟于次年考入贵州官立法政学堂学习。他进入法政学堂前后，中国的社会危机进一步加深。为了救亡图存，贵州各种团体如科学社、友助社、历史研究会等应运而生。张百麟见团体虽多，但力量分散，步伐不齐，难以成大事。于1907年10月邀集各团体负责人和有志之士张鸿藻、钟昌祚、黄泽霖等三十余人召开会议，倡议成立统一组织，经过一番激烈辩论，最终决定组成爱国团体——自治学社。会上公推张鸿藻、张百麟为暂时理事，担任编辑、会务等事。自治学社最初并不是一个革命团体，《自治学社社章》明确指出“本社以预备立宪、催促立宪为宗旨”。^［6］张百麟也一再撰文、发表演说申述这一宗旨。他坚决反对“不望朝政之改良，惟坐视朝政之腐败”^［7］的方法，认为那是一种“谬见”，^［7］不仅不能救中国，“适足以速中国之亡而已”。^［7］

自治学社成立后不久，便配合清廷部署的预备立宪开展活动，通过社员采访舆情，鼓励社员积极参与各项新政、加入各地地方自治机构，以至全贵州“凡有新政机关，几无不有自治党人之足迹”。^{［1］［P434］}为扩大影响，在张百麟支持下，学社除编印《自治学社杂志》外，还刊行了《西南日报》，并开办公立法政学校，附设律师、监狱、法律等六个专修科和一个警察专习所，先后招收学生六七百人。此时期他开展这些活动的出发点是为立宪，把立宪作为学社一切活动的宗旨，但由于清廷实行的假立宪，各地的立宪活动也难见奏效，所以其主要影响是为自治学社赢得广大社员，影响日盛，“世称之曰西南党”。^{［8］［P396］}

自治学社声势既盛，且张百麟对“官吏及绅界有不法事，辄指责不稍假借”。^{［3］［P435］}因此，遭到地方官绅以及与贵州统治阶级上层有密切联系的宪政预备会的猜忌。在以张百麟为首的自治学社与唐尔镛、任可澄为首的宪政预备会之间，围绕着教育经费的分配、咨议局的选举、教育会长人选的确定等权益攸关的问题，展开了激烈的争夺，几度较量，由于张百麟的机智果断，加以各界的支持，自治学社都取得了胜利，在咨议局、教育总会、各属城乡议董两会等社团中，自治学社皆占了优势。张百麟也因此成为封建官绅和宪政预备会的眼中钉。在云贵总督李经羲上任途径贵州时，他们指使人沿路上控张百麟为革命党。李经羲到贵阳，张百麟不但不躲避，还登门求见，在李面前慷慨陈词，“纵论庙堂政策，西南形势”^［9］及云南、贵州自治提前完成对巩固西南边防的好处，能言善辩的他使“经羲颇为动容”，^［9］不但没有抓他，还嘱咐贵州巡抚庞鸿书：“百麟乃贵州难得人才，应予提拔重用”。^{［2］［P182］}不久，贵州抚署进行咨议局选举，张百麟被召到咨议局任文案，后又任提法司总务科长，得以出席当时最高行政会议机关——抚署会议，参与全省政事。张百麟取得合法地位对他进行种种革命活动带来了许多方便，此外，他还把担任官职的俸禄全部用作革命活动经费。

鉴于在省内受到各方排挤、打击，张百麟产生了“嘤鸣求友”的念头。从1908年冬起，他便通过贵州科学会骨干彭述文与东京同盟会本部取得联系，要求加入同盟会，作为贵州分会会员。同盟会贵州籍会员于德坤、平刚等考虑到原科学会因组织武装起义失败而分散，自治学社虽在方略上与同盟会不同，但却是贵州的一支重要力量，于是同意接纳，共认自治学社为同盟会同志，与之通消息，并赠送《民报》等革命宣传品十余册。这时，自治学社才逐渐转变为革命团体。

全国革命形势的发展和同盟会的积极影响，以及清政府的倒行逆施，促使张百麟等人思想发生了变化，他们“开秘密会议于百麟住宅，提议准备革命事件，遂决计采取激进主义”。^［10］自治学社态度的转变鼓舞了贵州革命派的斗志，原科学会成员全部加入自治学社，“至是贵州之革命党乃纯入自治学社，自治学社之《西南日报》亦纯为革命党之机关报矣”。^［11］这时，自治学社已成为真正的革命组织。

1910年秋，平刚回到贵州，张百麟如虎添翼，两人共商整顿贵州革命队伍，预备起事。他们分派会员联络各地哥老会作为自己的基本力量，又将新军、陆军小学中的革命派组织起来，建立统一的武装起义领导机关，张百麟任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各方面之活动，皆由张百麟居中调度”。^{［8］［P402］}自治学社还大力发展会员，“庚辛之交，党员骤增至十万人”。^{［1］［P429］}

三、光复贵州

“辛亥夏秋间，蜀人抗争铁路之风潮勃起，全国震动。”^{［8］［P400］}贵州巡抚沈瑜庆意识到四川动乱将波及贵州，决定派兵出川协剿。而这时安健从日本来信，告知同盟会将发难于长江的消息。张百麟认为革命时机已经成熟，遂召开干部紧急会议研究起义办法。当时有同志认为贵州地非其地、人非其人，不是首难之地，时机还不成熟。张百麟以“时机由人创造”的道理劝导大家，终于使大家抱着拼以热血播种、留待后人收获的精神决定率先行动，当即以张百麟住宅为总机关，推安平分社社长陈康为常任书记，负交通联络之责，并密函孙中山请示机宜。同时，立即组织武装力量，张百麟和黄泽霖起初没考虑联络军界，因平刚等人认为联络军界十分必要，才改变方针，分军界、学界、警界、会党四方面部署。还以调查禁烟为名，派陈永锡等结纳乡团、绿营巡防军，密令各分会社员迅速准备。又推举张百麟、黄泽霖负责和标统袁义保谈话，促袁举义；推周培艺等拟方案、揽人才、规制度及一切法制。其他如密购武器、筹集资金等方面，均作了周详布置。

正当自治学社积极策动起义之时，武昌首义的消息传来，群情更加激愤，而清朝地方当局也相应采取了紧急防范措施，借故没收陆军小学的子弹，增募五百人赴省城以自卫，妄图杀尽自治学社社员，镇压革命。宪政预备会时刻侦察革命党人的行动，充当官厅的密探。10月30日，张百麟、黄泽霖等人策动袁义保举义之事被袁密告于抚衙，张黄等人陷入更加险恶的境地，但张百麟成竹在胸，虚与委蛇，并勉励众人抱大无畏精神，保持镇静，从容应付。通过大家的努力，各方都已运动成熟。新军队官赵德全、教练官扬荩诚在自治学社社员的带动下也表现的非常积极。

10月31日，长沙起义的消息传达贵州，张百麟连夜召开主要干部和军官会议，布置贵州起义事宜，当即决定在咨议局设临时军政府，于11月5日举行起义。具体布置是：黄泽霖率学生社员占城内四军械库，张泽锦以重价购买子弹运送给新军及陆军学生，谭景周联络抚署卫队，新军入大南门直据抚署，陆军学生入次南门保藩库，警兵和学生队守街市。同时，分别通知各县分社调哥老会成员来省赴援。

这时，宪政预备会见革命大势已不可逆转，再从中破坏也是无济于事，乃改变手段，表示愿与自治学社言归于好，共同合作。在张百麟的坚持下，自治学社与宪政预备会达成协议，但协议最终没有产生任何作用。识破宪政预备会的假独立阴谋后，张百麟表面上应付他们，暗中却在加紧起义的准备，使其缓兵之计遂成泡影。

11月3日下午五点多钟，黄泽霖率陆军小学学生40余人到张百麟住宅，告知张百麟巡抚已发电调兵来省城，即刻将至，情况十分紧急，要求改期于当夜举义。张百麟即随黄等人奔至咨议局，组织临时都督司令处，任黄为临时司令官，令东西南北四路革命军首领陈守廉率队分道进占军械局。

午夜时分，陆军学生率先举事。巡抚所部赵德全、彭尔坤等部相继倒戈，投奔革命。在革命军里应外合的情况下，清王朝在贵州的统治迅即土崩瓦解，令沈瑜庆立即把政权移交给革命军。贵阳城内一片欢腾，大街小巷，鞭炮齐鸣。

11月4日，贵州宣告独立，成立军政府，众人皆推张百麟为都督，但他以自己不谙军事为由力辞，而推扬荩诚为都督，赵德全为副都督。

11月6日，开会议决组织大纲，决定军政府设都督府、枢密院、行政总长三大部门。都督专管军事，行政总长主办民政，枢密院策划军事和指导民政，总揽全省政务。除军事人选固定外，其余都以三个月为临时期限。张百麟、任可澄为枢密院正、副院长，周培艺为秘书长兼行政总长。张百麟实际上是贵州军政府最高决策人，众人皆以他的意见为重。军政府成立后，由于自治学社势力遍及全省各地，所以大部分地区都顺利反正。

继各府反正后，疆界之争不断发生，严重影响各民族、各团体之间的团结安定。张百麟亲自统兵出巡上游，为官绅划分界线，平息争端。接着，金融风潮迭起，张百麟又派人分区演说，苦口宣传银行利益，说明过去官钱局发行的纸币，军政府一概承认兑换现银，并应时成立贵州银行，以稳固地方财政。

这时，又传来扁担山彝民酋长将率众暴动、反对“大汉”军政府的消息，张百麟闻讯，立即带领干部深入彝族民众聚居的山寨做说服解释工作。彝族民众深受感动，风波迅即平息。

四、革命失败

贵州军政府成立初期，基本上是自治学社掌权，但是政权并不巩固。宪政预备会分子不甘屈居其下，有些仇视革命的分子伺机进行破坏。处于掌权地位的张百麟未能听取正确意见，一意调和党见，对政敌采取了过分优容的态度，客观上鼓励了宪政预备会的夺权欲望。为了表示自己豁达大度，他不考虑众人的反对意见，主动引用一贯同他作对的任可澄为枢密院副院长，他还允许刘显世率团练进省并授予大权，对旧官僚耆老会的活动大开绿灯。这些人参加政务后，“各股事权渐入宪党人物之手”。^{［12］［P161］}贵州各种旧势力的结合和扩张，没有引起张百麟的足够重视，竟说：“我以至诚待人，人必无危害我者”。^{［3］［P438］}

此外，自治学社内部也发生了分裂，以张百麟为首的自治学社与以杨荩诚为首的新军官佐矛盾日益加深，“内部恒酿起风潮”，^［13］旧官僚、宪政派乘机从中挑拨离间，以致张百麟“决心诛除杨氏”，^［13］“杨遂露亟欲求去之意”，^［13］终于杨荩诚以援鄂为名，率新军离开贵州，革命力量陷入分化状态，大大削弱了。

对会党群众，张百麟纵容他们在贵阳大开“公口”，自治学社主要负责人黄泽霖当了龙头大爷，一时“上至都督，下至微职以及军队大小职官，无一非公口之人”，^{［14］［P174］}省内外“公口”发展到数百处，各“公口”为争夺地盘，械斗时有发生。这些极大地影响了自治学社的威信，社会环境也很不安定。

任可澄等人见有可乘之机，暗地里加紧策动政变。1912年2月2日清晨，任可澄、刘显世、郭重光等人以重金雇人将五路巡防营总统黄泽霖残酷杀害，自治学社力量更加削弱了。张百麟逃出贵阳，后又退到广西，转赴上海。军政府大权落入宪政派、旧官僚之手，赵德全成为傀儡。自治学社成员或逃或散，组织瓦解。1912年3月3日，刘显世、任可澄等引滇军入黔，彻底推翻了名存实亡的贵州军政府，贵州辛亥革命不幸失败。

贵州辛亥革命在由酝酿到爆发以至最后失败的过程中，张百麟始终是关键人物。他引导当地人们走向革命道路，最终推翻了清王朝在贵州的统治，为贵州辛亥革命的发生、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受时代的限制和自身阶级的局限，他在用人方面的失误、对立宪派优容的态度是贵州辛亥革命失败的重要原因。

主要参考资料：

［1］周素园.贵州民党痛史.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辛亥革命(六) ［M］.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 

［2］李国徽，陈庆华.贵州起义的领袖——张百麟传.星沙人杰［M］.

［3］冯自由.贵州自治党首领张百麟.革命逸史(第三集) ［M］.中华书局,1981年版.

［4］冯自由.辛亥革命贵州光复纪实. 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辛亥革命(六) ［M］.

［5］吴雪俦,胡刚.贵州辛亥革命散记.云南贵州辛亥革命资料［M］.科学出版社,1959年版.

［6］自治学社杂志［J］.第2期

［7］张百麟.发起自治学社意见书.自治学社杂志［J］.第1期

［8］邹鲁.贵州光复. 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辛亥革命(六) ［M］.

［9］平刚.贵州光复史事.贵州民意［J］ (第4卷，1-2期合刊).

［10］张百麟.黄泽霖传.民国野史(第4编) ［M］

［11］平刚.于德坤.革命人物志(第1期) ［J］.1959年台北版

［12］黄济舟.辛亥贵州革命纪略. 云南贵州辛亥革命资料［M］.科学出版社,1959年版.

［13］吴雪俦,胡刚.贵州辛亥革命史略.近代史资料［J］.1956年第4期

［14］平山周.中国秘密社会史［M］.